low-context

Posted by akia on November 21, 2019

「不那麼好。」
「說實話,不太好。」
「怎麼說呢,勉強OK吧。」

這幾日,回答日常的客套問候時,我總是給出教對方難堪的回答。尷尬的幾秒過去,轉入其他的話題,便忘卻了。

在個人的世界裡,我欺騙自己太多次,因此在面對他人時,我都盡最大可能忠於事實。這其中興許也有在low-context culture中生活太久的緣故,但其實我語言裡的低情境程度早已遠遠超出所處社會的平均值。

「不喜歡。」「我不喜歡。」「我覺得這樣不好。」「不美。」「不好看。」「我不開心。」
我的直接帶有報復意味的攻擊性。

母語裡充滿智慧的顧左右而言他的技巧我怎麼也學不會。一口氣鬱鬱地憋著,與我拿筷子的笨拙姿勢不無相通之處。

我只能不斷地說:「抱歉」,「真是抱歉」,「實在很抱歉」。我的歉意堆砌起來,像一片虛偽的墳堆。
而我又確實是有愧疚感的。這種愧疚沒有確實的受眾,它彷彿潛藏於我基因的個別片段裡,企圖在生命某些節點上的性狀中探頭探腦。

珈說:本想找你聊聊的,可是想來想去,也沒有可以幫到你的地方。或者聽你哭一場也好。

一場怎麼夠呢?

我的哭泣帶有計劃性:反覆地檢查日程,確定沒有重要的事,也不需要見什麼人,便可以開始哭了。在房間的中央,離牆遠一些,將對鄰居的打攪降到最低。又或者在沖涼的時候以水聲掩蓋悲慟。蒸汽擁抱身體,也可以減輕一些頭痛。

雙眼不斷流汗,在昏黃街燈下,也在仰望天花時。污穢順著淚腺逃脫出不毛之地,我的內心又變回無菌樂園。

我慶幸著。
我還擁有難過的權利。

也感謝這些日子裡關心著我的朋友。我好愛你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