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天空的星宿未免太冷冰」

Posted by akia on November 22, 2019

傘壞了第三把。

雨點大粒落下,準確地敲在我的每一根神經上。鋪天蓋地的無能為力裡,我的心被硫酸澆灼。「應該是要比用刀割來得更痛一些的」,我猜測道。

對週末開始有一種莫名的恐懼。平常日子裡,日間傷口自然愈合,傷疤在午夜被揭開窺看;到了週末,這些傷痕失去了自癒能力,舊的難過過期,新的難過又成為倉儲的一部分。

寒天裡,我深吸一口氣,嗅到是細胞衰老凋亡,是柴火燃滅殆盡。

這樣不行。
於是我吃朱古力,沖熱水澡,做運動,點香薰,默數著數字深呼吸,陽光一出來整個人就挨到窗邊去。

夢魘常光顧。那些情節曲折的流落荒島的故事每晚上演,醒來總要怔怔地想一會兒《美杜莎之筏》。虔誠地進食:吃晚餐、宵夜,睡前還有一杯蜂蜜熱牛奶,但夢中的飢餓卻格外真實,胃袋的絞痛直蔓延到肋骨,我在沙礫裡踡縮著脊背,像一隻將要用來燉湯的曬乾了的海馬。

好想與這一切完全割開,但「分割開來」幾乎等同於與我的生活崩離。一切源泉與出口統統荒蕪,我彷彿老化了的蓄電池,在最緊要關頭遺失了充電設備。

沈默是一種啞忍,抑壓著。我在「對陌生人防著一點」和「懷著善意對待所有人」這兩種勸告中徘徊往復,無法自洽。

那晚在看港台的《文學放得開》,當期主題是太宰治。 談到最後講起「轉折時期」,以「黎明來臨前的黑暗是最黑暗的」作收尾。我一直覺得鄧小樺好像年畫娃娃。她做主持雖然嘰喳嘈吵,卻不那麼惹人厭。看完節目我掃了幾眼新聞,驚異於神色凝重的年畫娃娃。那刻我希望我會畫畫,到農曆新年時畫這樣的臉貼在門上,定是傳統藝術的新風潮。

週五,超市收銀處的人龍極長。排在我前邊是架嬰兒車。那小嬰兒先是瞪圓眼睛望住我,十秒後瞇起眼直直衝著我笑。我也以同樣的表情回應,才發覺我笑得十分不嫻熟。人潮洶湧,我被推到嬰兒車側面,那孩子伸長了臂,來碰我的手。她泛著粉紅的指甲點在我手背的靜脈上,是無形的導管,輸液瓶裡可能是一種叫做「溫柔」的藥物。 我向來是招小孩子喜歡的,遇見嬰兒朝著我笑是平常事,因此也總被朋友打趣「天生做幼稚園老師的料子」。但孩子用這樣的方式來貼近我,倒是第一次。於是我把家庭裝的士力架放回貨架上,又開始相信「天公對待我真好」

我決定,今後每個週末都去游泳。